笔墨点山河
化时空
单一人战群雄
剑锋指苍穹
望江山
独烽火尽眼中
终是无人再回
终是忘却你我
再无归
名字是亲耳从儒生那听来的
——
白杉本不叫白杉,他姓李,听起来疑是某个天组组长的老祖宗。
当然,最后一句属实是开玩笑,白杉此生只喜欢读书,后来的时日也能再加一个育人,他从未娶妻,自然也不会被儿女情长所困。
只可惜这个世道,神明为天,人族当为鱼肉,天下成为行尸走肉者千千万,身边的同窗更是只顾得求神拜佛,愿得神明保佑。
他们本该是书生,一心所求大道致远,亦或者是学海无涯,然如今人手持香,对着上苍俯首跪地。
这大道荒谬,疯癫一般可笑。
白杉一席青衣,手持书卷,读得如痴如醉。
天地有多么荒谬,他就有多沉迷于书中。
白杉读《诗经》,叹而今天地众生毫无灵性;他读《离骚》,叹此时朝堂无人不为走狗;读《逍遥游》,叹今朝再无心性如此从容远望……
他的性子被这些文墨打磨得沉稳而内敛。
然而,自古书生最为热血。
恨为书生,不得提枪上阵,直面战火滔天,勇往前,不死不还。
可书生也有自己的方式去争斗。
当阿念找上白杉之时,白杉第一次关上了手中书卷。
他等来了自己想要的方式。
修炼并非易事,好在他还有自己的诗书作伴。
手中的书卷有如无穷无尽一般,不论如何翻阅,都无法翻到底。
此书,容世间典籍于一册,堪布尽,读不完。
白杉一边修心,在苦闷之余,便看着手中的书卷解闷驱乏,不亦乐乎。
无论何时,白杉总是书不离手,目不离书,然而同行者却无一人感叹白杉此举行为怪异。
他的同僚都是些奇怪的人,而他这样的家伙在这群人之中,相比之下反倒显得正常不少。
白杉也意不在此,只是读他的书。
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,书中自有颜如玉。
他对此只是笑笑,书中何处来的这些东西呢,书中所有的,不过是填得满满当当的文墨罢了。
跟着阿念一行人走南闯北这些年,白杉见识过残酷的鲜血淋漓,以及毫无神智的众生。
他读了万卷书,心中自然有一团火想要燃烧,但走了着万里路,火焰平淡下来,白杉开始思索自己究竟想做什么,能做什么。
他并不是一个将军,而是一介书生。
不,也并非是一个书生。
白杉是一个读书人。
他放下手中的书,站在高处望着人间战火,狼烟四起。
白杉抬手,在空中缓缓写下一个字。
“儒。”
从此,白杉多了一把剑。
一开始,剑气在白杉的心中不断循环往返,锋利的剑气将他的五脏六腑尽息割裂撕破,而后又重组,如此不断。
这自然是痛苦的一段时日。
在未曾习惯之前,白杉总是苍白着脸色,咬牙忍耐,就连看书的心思都少了几分,但他还是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书卷之上,好像这样自己就可以减缓这样难以忍受的疼痛。
所有人都看在心里,但同僚们无人开口劝慰白杉放弃。
因为他是白杉。
是一个读书人。
读书人总是有点倔的。
白杉看着书,难得思考起来了自己这把剑。
就叫它养剑术吧。
白杉想着。
剑气在白杉的体内不断堆叠,逐渐凝聚成为一把完整的剑的模样,白杉也逐渐习惯于自己身体内的痛苦,任凭而今剑气如何将自己的内部撕裂,他也依旧如若什么事情都没有。
还是顶着自己的淡然神色,看着手中的书本。
他的修为并不低,伴随着体内的这把剑,白杉甚至隐隐有些高于自己的同僚些许。
可异变来得突然。
白杉在大战之中被打落了修为,从此又成为了一介凡人,无法再踏上修炼之路。
所有人都为他惋惜,唯独白杉从未觉得此事真当是不幸。
福兮祸之所伏,祸兮福之所倚。
成为一介凡人的白杉并依旧还是看着手中的书卷,心中那把剑隐隐发烫,抬眼看着天穹之时,他更是释出了超脱六御的气势。
人们脸色一变。
然而一把剑只可使用一次,白杉不会轻易出剑,也不会将这把剑藏着掩着。
不过是剑出人随,两败俱伤,一命能换千万条命,这种稳赚不赔的事情没人不想做。
除了亏本那方。
就连王对白杉都畏惧三分。
白杉收了书,看着自己的同僚,他们担忧的神色变得坚毅。
“我心有一剑,可斩天,可裂地。”
他这么说着。
但他没有说的是,他的书在他的心中,也带来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变化,紧接着,积水成渊,缓慢汇集成为汪洋大海。
他好像知晓了自己的变化,更是一门心思放在了手中的书上,青衫白袍,坐在乖顺的老牛上,伴随着田野的晚风落霞,沉浸在诗文之中。
天下万千理论,无数书本融合,搭构出一座可攀天穹的书山。
他不属于任何一家,他只是一个读书人。
地府初建,阿念身死,他的同僚们看向了他。
白杉从书中抬头,目光对上了眼前灰色的冰冷眼神。
“你会被针对的。”吕青道。
“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。”
白杉摇摇头:“诸位,告辞。”
自他之后,天下读书人越来越多,儒字深深印刻在了这个天地之中。
他也知道自身的变化究竟是什么。
那叫,浩然正气。
白杉吐出一口气,走入了学堂。
他成为了一个老师。
他是战乱中唯一留下没有沉睡的远古之人,同样也是难得的幸存者,就像是一个桃花源一般,平淡看着手中的书。
只是他的学生一个跟着一个主动走入了战火之中,和地府一样,对着神明们亮了剑。
心中有浩然正气,体内有一把剑,手中捧着书,眼中是熊熊烈火。
他们是最烈的读书人,是儒,是书山攀爬的学子,也是白杉心系的后辈。
只是千年万年的时间将白杉禁锢在了那样的小山村之中,他看着时间飞逝,而自己依旧如同从前那样年轻。
白杉苦笑一声。
不过白杉没有想到的是,自己在路上捡到了几个小兔崽子。
一个叫做张子良,一个叫做李星河。
这两人在学识上不算认真,但两人心性很不错,再加上这两小孩的天分很不错,白杉也很满意。
只是未曾想,吕青在死之后还是留了一手。
暗下来的天色和鬼物的横行让白杉眉头紧皱,又突然感受到自己学生陷入了困境。
他直接挡在了他们的身前。
只是看着张子良和李星河的模样,白杉好像明白了他们未来的路。
在混战结束之后,白杉就不再教导自己的学生如何修炼运用浩然正气和养剑术了。
只是这些……如今还是再次教导给他们为好。
让白杉没想到的是,张子良并没有像是白杉预料之中那样选择自己手中的书,而是拿走了养剑术。
他是知晓的啊,养剑术的后果如何,张子良的命运如何,只是天命不可为。
白杉摇摇头,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,抬手拍了拍二人的肩。
就让他这个老师帮他们一把吧。
人族很快建立起来了城市,白杉费尽自己的浩然正气弄出了屏障。
在那之后,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,回到了从前的小乡村。
他是张子良他们的底,若是人族面临那个局面,白杉自然会出手。
再者……如今是张子良他们的天下,白杉只需如同以往一般看着手中的书即可。
只是张子良还是死了。
张子良是白杉最满意的两个学生之一,另一人自然是李星河。
张子良的那把剑一出,山河怒吼,就连白杉都能感觉到无法抵御的气势。
他的学生斩了谁他不知。
但……张子良却再也无法回来了。
白杉去看了张子良最后一眼,看着早已心死的张子良,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眸。
张子良太累了。
然而白杉又何尝不是。
只是他好歹还有诗书作伴,而生而喜画的张子良,却连触碰自己的喜好都是一种奢侈。
李星河是他最后的学生了。
白杉离开前看了李星河一眼,叹了一口气。
物是人非啊……
他也累了。
白杉躺在躺椅上,闭上了眼睛。
乱世的结束带来的是难得的宁静,只是白杉并不觉得。
诗书在手,然而他却无论如何都觉得有些过于清净了。
也许是,哪怕身处书山,白杉也依旧还是感觉到了孤寂罢。
他做了一个梦。
梦中所有人都还活着,张子良更是笑盈盈带着一个自称是学生的小姑娘来看自己,虽说白杉一眼就看出来了张子良的想法,无奈摇摇头。
这小子,还真会祸害小孩。
白杉想着想着,就笑了出来,弯起了眼睛。
也许,书山的尽头并非是更多的诗书。
而是身旁人和眼前的万事万物。
白杉起身收了手中的书。
然而那些画面又像是镜片一般破碎了。
天地间,好像又只留下了白杉一人独处自己的书卷之中。
又似乎只有这般,才可以缓解他的孤寂,才能解救他于漫长的岁月之中。
书山有路,纵使他一个读书人,亦需故友相伴前行。
然,天地之间,这位读书人再无故人可言了。